登敬亭山南望怀古赠窦主簿
有客常同止,取舍邈异境。一士常独醉,一夫终年醒,醒醉还相笑,发言各不领。规规一何愚,兀傲差若颖。寄言酣中客,日没烛当秉。
亚槛倾檐一古梅,几番有意唤春回。吹香自许仙人下,照影还容高士来。月射寒光侵涧户,风摇翠色锁阶苔。游蜂野蝶休相顾,本性由来不染埃。
浅红淡白间深黄,簇簇新妆阵阵香。无限枝头好颜色,可怜开不为重阳。
小宴追凉散,平桥步月回。笙歌归院落,灯火下楼台。残暑蝉催尽,新秋雁戴来。将何还睡兴,临卧举残杯。
韩子曰:“儒以文乱法,而侠以武犯禁。”二者皆讥,而学士多称于世云。至如以术取宰相、卿、大夫,辅翼其世主,功名俱着于《春秋》,固无可言者。及若季次、原宪,闾巷人也,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,义不苟合当世,当世亦笑之。故季次、原宪,终身空室蓬户,褐衣疏食不厌。死而已四百余年,而弟子志之不倦。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存亡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。羞伐其德。盖亦有足多者焉。且缓急,人之所时有也。太史公曰:昔者虞舜窘于井廪,伊尹负于鼎俎,傅说匿于傅险,吕尚困于棘津,夷吾桎梏,百里饭牛,仲尼畏匡,菜色陈、蔡。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,犹然遭此灾,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?其遇害何可胜道哉!鄙人有言曰:“何知仁义,已享其利者为有德。”故伯夷丑周,饿死首阳山,而文、武不以其故贬王;跖跻暴戾,其徒诵义无穷。由此观之,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;侯之门,仁义存。”非虚言也。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,久孤于世,岂若卑论侪俗,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!而布衣之徒,设取予然诺,千里诵义,为死不顾世。此亦有所长,非苟而已也。故士穷窘而得委命,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?诚使乡曲之侠,予季次、原宪比权量力,效功于当世,不同日而论矣。要以功见言信,侠客之义,又曷可少哉!古布衣之侠,靡得而闻已。近世延陵、孟尝、春申、平原、信陵之徒,皆因王者亲属,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,招天下贤者,显名诸侯,不可谓不贤者矣。比如顺风而唿,声非加疾,其势激也。至如闾巷之侠,修行砥名,声施于天下,莫不称贤,是为难耳!然儒、墨皆排摈不载。自秦以前,匹夫之侠,湮灭不见,余甚恨之。以余所闻,汉兴,有朱家、田仲、王公、剧孟、郭解之徒,虽时扞当世之文罔,然其私义,廉洁退让,有足称者。名不虚立,士不虚附。至如朋党宗强比周,设财役贫,豪暴侵凌孤弱,恣欲自快,游侠亦丑之。余悲世俗不察其意,而猥以朱家、郭解等,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。
清润风光雨后天。蔷薇花谢绿窗前。碧琉璃瓦欲生烟。 十里闲情凭蝶梦,一春幽怨付鲲弦。小楼今夜月重圆。
韩魏公在大名日,有人献玉盏二只,云耕者入坏冢而得,表里无纤瑕可指,真绝宝也。公以百金答之,尤为宝玩。乃开醇召漕使显官,特设一卓,覆以绣衣,致玉盏其上,且将用之酌酒,遍劝坐客。俄为吏将误触台倒,玉盏俱碎,坐客皆愕然,吏将伏地待罪。公神色不动,笑谓坐客曰:“物破亦自有时。”谓吏将曰:“汝误也,非故也,何罪之有?”公之量宽大重厚如此。
白若白鹭鲜,清如清唳蝉。受气有本性,不为外物迁。饮水箕山上,食雪首阳颠。回车避朝歌,掩口去盗泉。岧峣广成子,倜傥鲁仲连。卓绝二公外,丹心无间然。昔攀六龙飞,今作百炼铅。怀恩欲报主,投佩向北燕。弯弓绿弦开,满月不惮坚。闲骑骏马猎,一射两虎穿。回旋若流光,转背落双鸢。胡虏三叹息,兼知五兵权。枪枪突云将,却掩我之妍。多逢剿绝儿,先着祖生鞭。据鞍空矍铄,壮志竟谁宣。蹉跎复来归,忧恨坐相煎。无风难破浪,失计长江边。危苦惜颓光,金波忽三圆。时游敬亭上,闲听松风眠。或弄宛溪月,虚舟信洄沿。颜公二十万,尽付酒家钱。兴发每取之,聊向醉中仙。过此无一事,静谈秋水篇。君从九卿来,水国有丰年。鱼盐满市井,布帛如云烟。下马不作威,冰壶照清川。霜眉邑中叟,皆美太守贤。时时慰风俗,往往出东田。竹马数小儿,拜迎白鹿前。含笑问使君,日晚可回旋?遂归池上酌,掩抑清风弦。曾标横浮云,下抚谢脁肩。楼高碧海出,树古青萝悬。光禄紫霞杯,伊昔忝相传。良图扫沙漠,别梦绕旌旃。富贵日成疏,愿言杳无缘。登龙有直道,倚玉阻芳筵。敢献绕朝策,思同郭泰船。何言一水浅?似隔九重天。崔生何傲岸,纵酒复谈玄。身为名公子,英才苦迍邅。鸣凤托高梧,凌风何翩翩。安知慕群客,弹剑拂秋莲。
画舸停桡,槿花篱外竹横桥。水上游人沙上女,回顾,笑指芭蕉林里住。
雨湿清明香火残。碧溪桥外燕泥寒。日长独自倚阑干。 脱箨修篁初散绿,褪花新杏未成酸。江南春好与谁看。
右职移青绶,雄藩拜紫泥。江回玉垒下,气爽锦城西。 皋鹤惊秋律,琴乌怨夜啼。离居同舍念,宿昔奉金闺。
巩顿首再拜,舍人先生:去秋人还,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铭。反复观诵,感与惭并。夫铭志之着于世,义近于史,而亦有与史异者。盖史之于善恶,无所不书,而铭者,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,惧后世之不知,则必铭而见之。或纳于庙,或存于墓,一也。苟其人之恶,则于铭乎何有?此其所以与史异也。其辞之作,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,生者得致其严。而善人喜于见传,则勇于自立;恶人无有所纪,则以愧而惧。至于通材达识,义烈节士,嘉言善状,皆见于篇,则足为后法。警劝之道,非近乎史,其将安近?及世之衰,为人之子孙者,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。故虽恶人,皆务勒铭,以夸后世。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,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,书其恶焉,则人情之所不得,于是乎铭始不实。后之作铭者,常观其人。苟托之非人,则书之非公与是,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。故千百年来,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,莫不有铭,而传者盖少。其故非他,托之非人,书之非公与是故也。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?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无以为也。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,则不受而铭之,于众人则能辨焉。而人之行,有情善而迹非,有意奸而外淑,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,有实大于名,有名侈于实。犹之用人,非畜道德者,恶能辨之不惑,议之不徇?不惑不徇,则公且是矣。而其辞之不工,则世犹不传,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。故曰,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,岂非然哉!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,虽或并世而有,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。其传之难如此,其遇之难又如此。若先生之道德文章,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。先祖之言行卓卓,幸遇而得铭,其公与是,其传世行后无疑也。而世之学者,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,至其所可感,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,况其子孙也哉?况巩也哉?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,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。其感与报,宜若何而图之?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,而先生进之,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,而先生显之,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,其谁不愿进于门?潜遁幽抑之士,其谁不有望于世?善谁不为,而恶谁不愧以惧?为人之父祖者,孰不欲教其子孙?为人之子孙者,孰不欲宠荣其父祖?此数美者,一归于先生。既拜赐之辱,且敢进其所以然。所谕世族之次,敢不承教而加详焉?愧甚,不宣。巩再拜。
不觉初秋夜渐长,清风习习重凄凉。炎炎暑退茅斋静,阶下丛莎有露光。
枝上流莺和泪闻,新啼痕间旧啼痕。一春鱼鸟无消息,千里关山劳梦魂。无一语,对芳尊。安排肠断到黄昏。甫能炙得灯儿了,雨打梨花深闭门。
一枝红艳露凝香,云雨巫山枉断肠。借问汉宫谁得似,可怜飞燕倚新妆。
别路垂杨柳,秋风凄管弦。青楼君去后,明月为谁圆。
阑风伏雨催寒食,樱桃一夜花狼藉。刚与病相宜,锁窗薰绣衣。画眉烦女伴,央及流莺唤。半晌试开奁,娇多直自嫌。